第64节(3/5)

少府这病当真不消吃药，自然无事？还是病已犯拙，不得药的，故此托辞而去？正是：青龙共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夫人因见李八百去了，叹：“这等有名的医人，尚不肯药，难还有别一个敢来药？定然病势不救。唯有奄奄待死而已。”只见了七日七夜，越加越重。忽然一阵昏迷，闭了去，再叫也不醒了。夫人一边啼哭，一边教人禀知三位同僚，要办理后事。那同僚正来回候，得了这个凶信，无不泪，急至衙中向尸哭了一回，然后与夫人相见。又安一番。因是初秋时候，天气还，分去备办衣衾棺椁。到第三日，诸完备，理当殡殓棺。其时夫人扶尸恸哭，觉得前果然有微微气，以此信着李八百人的说话，还要停在床里。只见家人们都：“从来死人前尽有三四日的，不是一死便冷。此何足据。现今七月天，炎未退。倘遇一声雷响，这尸首就登时涨将起来，怎么还行棺去？”夫人：“李人元说前一日不冷，一日不可棺。如今既是的，就不信他，守到半月二十多日，怎忍便三日带的将他殓了？况且棺木已备，等我自己日夜守他，只待前一冷，就棺去，也不为迟。天那。但愿李人的说话灵验，守得我相公重醒回来，何但救了相公一命，却不连我救了两命。”

众人再三解说，夫人终是不听。拗他不过，只得依着。停少府在床，谨谨看守，不在话。

却说少府病到第七日，上极，便是顷刻也挨不过。一心思量要寻个清凉去消散一消散，或者这病还有好的日。

因此悄地里背了夫人，瞒了同僚，竟提一条竹杖，私离衙斋，也不要一人随从。倏忽之间，已至城外。就如飞鸟辞笼，游鱼脱网一般，心甚喜，早把这病都忘了。你少府是个官，怎么衙去，就没一个人知？元来想极成梦，梦魂儿觉得如此，这依旧自在床上，怎么去得？单苦了守尸的哭哭啼啼，无明无夜，只望着死里求生。岂知他梦的飘飘忽忽，无碍无拘，到也自苦中取乐。

萨少府了南门，便向山中游去。来到一座山，叫龙安山。山上有座亭，乃是隋文帝封儿杨秀蜀王，建亭于此，名为避暑亭。前后左右，皆茂林修竹，有四面风来，全无一日影。所以蜀王每到炎天，便率领宾客来此亭中避暑。果然好个清凉去。少府当看见，便觉心怀开。“若使我不城，怎知山中有这般境界？但是我在青城县了许多时，尚且不曾到此。想那三位同僚，怎么晓得？只合与他们知会，同携一尊，为避暑之宴。可惜有了胜地，少了胜友，终是一场欠事。”前景可人，遂作诗一首。诗云：偷得浮生半日闲，危梯绝自跻攀。

虽然呼天门近，莫遣乘风去不还。

薛少府在亭里坐了一会，又向山中肯去。那山路上没有些树木荫蔽，怎比得亭里这般凉，以此越行越闷。渐渐行了十余里，远远望见一条大江。你这江是甚么江？昔日大禹治，从岷山导岷江。过了茂州盛州地面，又导这个江来，叫沱江。至今江岸上垂着大铁链，也不知有多少，沉在江底，乃是大禹锁着应龙的去。元来禹治江，但遇路不通，便差那应龙前去。随你几百里的山石，只消他尾一抖，登时就分开了两，所以世称大禹叫个“神禹”。若不会驱使这样东西，焉能八年之间，洪底定？至今泗江上，也有一条铁链，锁着母。其形似弥猴一般。这沱江却是应龙，皆因功既成，锁着以镇后害。岂不是个圣迹？

当少府在山中行得正闷，况又患着症的，忽见这片沱江，浩浩，真个秋天一，自然觉得清凉直透骨髓，就恨不得把三步并一步，风车似奔来。岂知从山上望时甚近，及至得山来，又还不曾到得沱江，却被一个东潭隔祝这潭也好大哩。清似镜一般，不论浅去，无不见底。况又映着两岸竹树，秋可掏。少府便脱衣裳，向潭中洗澡。元来少府是吴人，生泽国，从幼学得泅。成人之后，久已不曾这本事。不意今日到此游戏，大快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