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了几王莲芳的年纪相貌,如此猜测,也算是理之中。
“哎哎哎,不不不!”
结果王莲芳听了,连忙摇摆手,差没被吓得连凳都坐不稳了。天地良心!他岂敢这位的爹!孟开平的爹怕是坟草都有叁尺了罢?
然而孟开平却并不当回事,仍云淡风轻:“如今是你看摊了,你阿爷与你爹呢?”
“不过看几日罢了,我爹可放不心。前些时候晴一时一时的,这不,老起早贪黑的,晨间风一便病倒了。”小二叹了气,无奈:“至于我阿爷,确是年纪大了,实在不动了……不过他老人家可记着您呢!昨儿还说,若再见您来,千万不能收您的钱,您瞧我这儿没力见的!”
说到这儿,小二赶忙一拍脑门,转就要去屉柜里摸钱来还给他俩。孟开平立时站起阻拦:“莫要如此,你若这般,往后我也不敢再来了。”
“哎呀,这是说的哪里话……”他人大挡在面前,小二走也走不开、绕也绕不过,焦心:“您好心了五贯钞,既解了小店的燃眉之急,又不要利钱,咱们怎么好再挣您的呢?如今家中欠的账都已平了,再过些时日,抵去的店面便也能收回了。小的妻女皆平安无恙,这都是多亏了您搭救的功劳!”
说着,小二又转向满脸困惑的王莲芳,千恩万谢解释:“老先生,孟公可是个大善人啊!去岁夏之,我妻女不幸染了疫症,孟公听闻后没有二话便遣了大夫来,连诊金与药钱都替咱付了。你说说,有几多富贵儿郎似这般好心?”
五贯至正钞,那便是足足五千文了。王莲芳没想到孟开平竟还是个乐善好施者,虽说这些钱于他约莫是九一,可最最难得的却是此人尚未泯灭其良知,倒也算不上十恶不赦了。
此来应天,这还是王莲芳一回外闲逛。世当前,天满目疮痍,除大都外,不知能有几安稳之城?应天府辖虽不如从前的金陵奢靡醉人,但目之皆是生机昂然之气象。路无乞者,家有余粮,法度严明,红巾军在此地的政绩可见一斑。
因有客来,小二再叁谢过后便另去招呼了。这会儿并无旁人,又在红巾军的地盘上,王莲芳望着面前年轻男人英气的面旁,突然言:“听闻齐丞相有意置宝源局铸币,名曰大中通宝,此举,莫不是要称帝?”
弃元币而另铸,唯有一方霸主才敢为之。闻言,孟开平显然怔了一瞬,但很快他又弯起了眉目,不不慢:“这话怎么说?咱们尊的是小明王,用的是大宋的龙凤年号,丞相他必无此意。”
无此意,并不代表将来无此意。韩林儿、刘福通等人据中原,纵兵抗元,遮蔽江淮近十年。此消彼间,韩已显颓势,反倒是应天府这片广揽英才,士气可观。王莲芳不敢直言齐元兴之势大类于曹丕篡权,但他直觉在不远的将来恐怕真有人会颠覆大元。这个人可能是韩林儿,可能是陈友谅,可能是张士诚,自然也有可能是齐元兴。
一碗馄饨用罢,两人间并未再说什么,但王莲芳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他活过了一个甲,往后不知还能活几年,可他的儿孙如今也都在徽州,他不能不为他们打算。
“……无方可疗相思病,有药难医薄幸心。”
将要分别时,王莲芳终于先一步开:“元帅既见惯了生死,便该晓得这世上之事大多是求不来的,但也总有些事,是人力所能及的。江无人有,听闻您并未找见师小的尸,那您可曾想过,或许她并未丧命于江中呢?”
孟开平原本挥了挥手走,结果听见这话,果然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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