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地调整了几个姿势,最终选定了最舒服的一。
忙着调整画架角度和拉直画布的拉斐尔空看他一,忽然笑了:“你拿笔的手势错了,画画和写字的手法有区别——不过你这样的手势写字也不对啊。你的大拇指把指包住了,写字的时候会是拇指抵着笔杆的地方用力。这样很容易在中指上笔茧的。”
玛格丽塔停顿了一会儿。他抬起手,端详自己的中指,挲着那一小块肤。
“我记得以前这里是有茧的。”他说,又去看自己的左手指,“这里以前也有刀疤,是削笔的时候割破的,疤痕还没脱落我就自己剥掉,后来没有好。”
“噢?”拉斐尔饶有兴致地伸手,玛格丽塔将左手搭在他的掌心,拉斐尔认真观察了一会儿,轻轻叹息,“……哪有。你是完的,玛格丽塔。”
“我想你的意思是,我几乎可以等同于一座活着的雕塑。这不是缺么?你自己说的。也许增添一些疤痕会更好。”
拉斐尔抬起观察她。
又现了,那个在她后若隐若现的、微微忧郁的青年。他狭的眸压低了,瞳孔不见底。
错觉中,恍然地,拉斐尔意识到青年有一双奇特的睛,他从未见过,显然是另一个人的特征。眦角呈现很小的钝角,角度明显地朝,而尾地挑去,哪怕在休止地方,也开一片暗的、仿佛华盖落的影。他的瞳孔有一小半藏在面,仿佛将光华和锐气全都敛其中,只抬眉时丝毫。
理说这是一双极压迫力的睛,然而他的整张脸庞,廓是如此柔和、温,仿佛一粒珍珠,浮光只是微微闪烁,惹人无限遐想。
于是他的瞳也变得沉静起来——而威严却也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的,尤其是他蝴蝶翅翼般收拢的睫,仿佛一密的线,勾勒一条弧线舒展的上线。
啊。多少贵妇人绞尽脑、费尽心思去修饰的廓,去模仿的神采,去描画的线,对他来说是生来就有的吗?
过去拉斐尔从不相信与生俱来的贵与威仪。
如今他见到了。
拉斐尔恍惚着,笑着告诉玛格丽塔:“你的缺不在于像一座活着的雕塑,亲的,你的缺在于雕琢的手法太过拙劣……米开朗琪罗说塑像本来就在石里,他只是把不需要的分去掉。这就是你要的工作,亲的。把不需要的分去掉。”
他凝视着青年的睛。
“我永远不会将他去掉。”玛格丽塔说。
“啊。”拉斐尔说,“不是他。亲的,不是他。他不是你的缺……就像这座雕塑的主题其实并不完全在于圣母。”
接来要说的话是如此痛苦,活生生剖他的心肺也不会有那么痛苦了,那是刺瞎他的睛、砍掉他的双手才能相媲的痛苦。那是死的痛苦,必不可少的痛苦,必将面临的痛苦。
“尽,”拉斐尔说,“尽在这整座雕塑中,我真正的,不,我最的是圣母。”
玛格丽塔平静地看着他。“她也很你。像你希望的那样,那一真实的味觉所能品尝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