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如雪。他拿着纯金镶松石梳,翠袖懒遮纤指,一地梳理着青丝。
「我有捨不得檐的燕。」眠樱移银烛桃底,鬓间幡微颤,他摇:「不过,那些燕自由自在,终有一天也会离开这里的。」
忽地,紫鳶停脚步,就像一无形的山峰平地而起,正隔在他们之间。
后院是训练的地方,老鴇待素来刻薄,甚至不给他们用刨梳,用的只是次一等的鹿角菜,眠樱和紫鳶小时候也是常用鹿角菜梳的,现在他们贵为魁,自是许久不曾用过了。
眠樱回看着紫鳶,他拿起掐丝珐琅勾莲纹烛台旁边的金铜烛剪,俐落地剪断雕银烛的焦黑烛芯,只剩半条残焰的银烛又亮起来,足以看清眠樱的脸容,髻不梳云已散,鬟凤凰釵坠,浅黛眉尖秀,眸宛如琉璃波面月笼烟,玉骨冰肌更香。
「别想那么多了,我不想错过今天为你梳妆的机会。」
他们几乎打从生就认识,紫鳶偶尔却觉得他不是真的了解眠樱,就像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秋,冥冥之中注定错过。
人很快便备好,紫鳶亲自把鹿角菜放到里,鹿角菜渐渐在里溶化,变得如同刨般黏糊糊的,紫鳶熟练地以象牙抿沾了些鹿角菜胶,使眠樱的苏发髻不会松散,再贴鬓金鈿双飞燕。
「稟告两位小,这时辰大家也在侍候芳客就寝,婢不好去打扰,所以到后院里借了些鹿角菜。」
依然是那个紫鳶最熟悉的眠樱。
梳妥苏髻后,已是丽日明透翠幃縠,东风颺,穠李夭桃堆绣,鶯啼,眠樱傅上玉蝶粉,腮轻拂紫绵香,匀脸霞相照,又描画垂珠眉,染眉山对碧,素指匀朱。
眠樱抚摸着那面镜台,幽幽地:「是的,传说这面镜台龙垂匣外,凤倚中,照胆照心,难逢难值,山看而独舞,海鸟见而孤鸣。临则池中月,照日则上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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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鳶不禁嘖嘖称奇,他素手执梳,晶梳参差坠,须臾拢掠蝉鬓生,再为眠楼梳了苏髻。这苏髻费的时间甚多,首先要綰起发髻,留左右馀发,大约各一指,然后束作同心带,垂落两肩,紫鳶再上银镀金翠嵌珠宝翔凤步摇和翠玉嵌碧璽三多耳挖簪作为装饰。
银烛冷飞罗暗,眠樱的侧脸廓在幽暗中忽明忽灭,墙上单薄纤细的剪影无从捉摸。他彷彿在思索一些紫鳶无法理解,甚至不曾认知的事。
人过了大半天才回来,白釉印螭龙纹盘里放着一堆鹿角菜,紫鳶一时之间反应不来,倒是眠樱略带诧异地:「这是从后院里拿来吗?」
忆起童年趣事,紫鳶和眠樱不禁相视一笑,紫鳶笑瞇瞇地向人吩咐:「准备吧。」
正当紫鳶打算找刨时,却发现妆奩不知去向,他这才想起东西也打到包袱里了,唯有吩咐人找些刨回来。
「昨夜我怎么样也睡不着。」紫鳶驱去那些奇怪的念,他坐在珐鏤空丹凤纹鼓墩上,艳粉红,匀翠黛,佯装佻地眨眨睛:「你也睡不着?」
离开香闺之前,眠樱摘粉青釉莲瓶里的迎日红,在紫鳶的云髻上,牡丹重翠云偏,他浅笑:「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这就是一朵佳人玉釵上,只疑烧却翠云鬟了。」
「我们不是也要离开吗?」紫鳶安着眠樱,但他明白燕可以飞到天涯海角筑巢,他们却还是某个男人掌中的禁臠,雌伏承其,注定仰人鼻息,以事人至死。
「你来了。」
紫鳶打开彩绘银扣梳篦漆盒,接过眠樱的梳,然后展开银带镜台,只见镜台能横却月,巧掛回风,鏤五之盘龙,刻千年之古字,紫鳶惊叹:「这镜台真漂亮,是靳大人赏赐给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