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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灰沉。
白诫夺位,整座京城内外,都已被白氏的人马牢牢控制,进出城门的管束极为严格。
街头巷尾中,百姓们连茶余饭后的杂谈都不敢出口,只能三三两两交换着目光。
酒楼茶馆人迹寥落,商铺一概关门,路上的行人远比平时要少,步伐匆匆,不敢在外多停留片刻,生怕招惹祸事。
一队铁骑纵马而来,马蹄声有如闷雷滚动。
路中央的小童来不及躲避,吓得摔倒在地,转眼间马蹄碾过孩童小小的身体,消失在道路尽头。
近来京中管辖极严,连带着魔教教主藏身的那家商铺都被巡检司查了数次,若非魔教在这个据点经营日久,有些关系,恐怕不好过关。
“京中隐有传闻,说先帝之女衡阳公主自焚,又有流言说衡阳公主未死,而是携着传国玉玺与先帝遗命逃出宫了。”
景昀心想这流言不就是魔教自己传的吗?
江雪溪一手支颐,专注听着,忽然问:“外面查的这么严,巡检司的全部人手都不够吧。”
下属一愣,旋即道:“听闻白、李、崔、陆几家都出了人。”
李崔陆三姓,是秦国最有名的三个顶级世家,各个都有数百年传承,清名极盛。
白丞相所在的白家,算是没落世家,但门庭虽衰,底蕴犹在。
白丞相得到了以李崔陆为首的世家支持,能轻而易举发动宫变也就不奇怪了。
白诫内能统合世家之力,外能威慑朝堂百官,还能放下身段和那些江湖人士合作,怪不得能有今日。
景昀漫不经心地想着。
正因如此,所以白诫必须要死。
白诫要死,世家要死,景氏皇族要死。
那些活了太久的庞然大物都要死。
因为如果他们不死,会有更多人死。
这里看不到发生在街道另一头的惨相,魔教放出去的探子已经及时将打探回来的消息禀报上来。
江雪溪收回目光,看着街道上那些疾驰而过的骑兵,目光有些冷淡。
景昀的神情则很平静。
江雪溪不记得,她却记得。
在过往的岁月里,他们曾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早已不再稀奇。
不稀奇不代表习惯,更不代表认可。
过去几日里,京城里发生了许多事,惊马踩踏孩童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天穹的阴云之下,微渺如一点尘埃。
“会死很多人。”教主淡淡道,“这只是个开端。”
白诫登基,景氏皇族和保皇党自然被尽数圈禁,等待着最后的处置。除此之外,追随或支持白家的那些重要人物也如愿以偿得到了好处,开始攫取利益。
景昀停下笔,将手下那张墨迹未干的纸推至教主面前。
纸上写了一些名字,有些属于保皇党,寥寥几个属于皇族,还有些看上去与景昀毫无关系。
“就这些?”教主道。
“就这些。”景昀说。
她想了想,解释道:“父皇留下的人有限,死一个少一个,都很忠心,所以我不想让他们太冒险。”
教主道:“等你的人把他们弄出来,魔教会安排他们离京,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行离开。”
不必教主解释,景昀和江雪溪都明白。
一旦圈禁中的囚徒失踪,朝廷会立刻进一步戒严,他们离京就会变得很麻烦。
尽管京城如今管束十分严格,但事实上,宫变以后的这段时间,京城一直处于前所未有的混乱状态。
现在离开京城,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三个月之后,新帝要登基了。
到那时,一切都会变得很麻烦。
马车驶出京城城门,朝着城外官道行去。
景昀掀开车帘,回头遥望。
巍峨城墙在她的视线中渐渐缩小模糊,最终消失了。
看着远处望不见的京城,景昀心中有些感慨。
这世上果然没有新鲜事。
她曾经见过很多次相同的故事上演,细节略有不同而已。
她忽然想起了年幼的师兄。
年幼的江雪溪失去了母亲与兄长,唯一的亲人生死难测,只有死死抓住面前微渺的希望,每日冒着严寒骤雪孤身来到岳山脚下,希望能得到一个拜入道殿山门的机会。
那时师兄是什么感受呢?
她望向江雪溪,心中生出许多怜意。
江雪溪会错了意,望见景昀眼底淡淡的愁绪,以为她是心中难过,犹豫片刻,伸出手轻轻拍抚着景昀脊背,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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